倾 城 | 此时此夜难为情
从满面人间烟火色的鲁磨路,到极目四顾心茫然的金融港,中间隔着无数个塔吊、桥墩和防护栏,将一条笔直的光谷大道切割得支离破碎,迟滞其间的人群车流,整日里被堵得欲仙欲死。月初,公司搬家后,我便每天往返在这“宇宙第一堵”的畏途中,在兵荒马乱里痛并戏谑着。
作为百万社群聚集的新兴热土,越来越大的光谷,在“武汉,每天不一样”的口令指引下,正处在急速嬗变期,无数怀揣大梦想的身影载沉载浮,无数心有小目标的公司时起时落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种斑驳杂乱、热辣生鲜,正与这座雄心勃勃的城市野望节拍相合,我,无疑也是其中被加速的粒子之一。
秋风起,思鲈鱼。回到寄居的校园,一个人走着走着,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,打量一遍周遭的热闹世界,或是忽然想起过往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,又或眉头一簇若有所失,怔怔地发会儿呆,然后摇摇头自失地一笑,点上一支烟,继续埋头行路。
闲处蜗居,又或夜半酒醒时,想想自己这近一年的变迁,畅快有时,落寞有时,积淀有之,疲惫有之,... ...也会偶尔翻翻曾经如同日记一般频繁的公号旧文,看看彼时彼刻身在何处,与此时此地又有什么不同。
走了这么久,你变了没有?张五毛在一篇文章中说:“从外表看,我们的面孔确实越来越像唐僧,发型越来越像沙僧,肚子越来越像八戒,只有灵魂还在追随着悟空——上蹿下跳,翻江倒海。”
去年的今夜,我正在国家法官学院丰台大营的某个房间,一边享受体制生涯里最后的培训时光,一边写一篇《这一代人的信与爱》,为某个胖子的新书《大法官说了算》随礼助兴,惊叹于他“让人瞠目结舌又汗颜无地的勤奋,或许也是他对己身的一种另类告慰,就像六年前他在书中袒露的,那一颗知易行难的温暖初心”。
那么2015年呢?那个夜晚自己又在干什么呢?那会儿正埋头给智合写头条,为了《群氓时代,法官何去何从?》,把栏杆都拍遍,嗟叹“司改仍在高歌猛进,舆论场里的司法已乱象丛生。... ...漫天横飞的口沫,各说各话的互黑互戕... ...一条条刷屏的朋友圈转发背后,是挥之不去的脊背生凉与唾面自干”。
而2014年的那一夜,则又似乎颇有几分怡然自得,发在公号里的《与有肝胆人饭醉,于无WIFI处读书》,正不断地安利慵懒的自己,要“盘存过往,勤拂尘埃,调校人生坐标,明我心智,断我所执,活出一个坦荡无碍的中年大叔来。与人浅酌,莫过志趣相投。与书相对,无非率性随心”。
至于更遥远的2013年,正深陷官微风波、远避杭州“休假式治疗”的自己,又是另外一番秋风萧瑟,《心,别来无恙?》中已开始调校航道,“在一个为了整洁和秩序可以置换任何理由的社会,无论身居高位还是曳尾泥涂,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拔掉的螺丝钉。但在柔顺与刚强之间,至少还能有我自己的选择”。
五年一个节点,蝴蝶或已飞过沧海,所谓“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”,大抵如此。而在这样的一个普通秋夜,听着窗外稀疏的雨声,脑海中莫名浮现甚至盘桓不去的,已是一段熟悉的金庸碎片:
那个时候明月在天,清风吹叶,树巅乌鸦呀啊而鸣,郭襄再也忍耐不住,泪水夺眶而出。正是:
“秋风清,秋月明;落叶聚还散,寒鸦栖复惊。相思相见知何日,此时此夜难为情。”